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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5章 昆侖山行(8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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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5章 昆侖山行(8)

經過一個晚上的雨洗, 皇宮亮堂多了,只是可憐了花園上才生出的夏花,一個晚上全毀了, 花瓣落了滿地, 徒留光禿禿的花蕊挺成個筆桿。

迦若遠遠望著花叢裏的兩人, 碰了碰汀翎:“哎, 你說她們倆說什麽呢?”

花叢裏的正是端宜和林覓椒。

汀翎放下茶盞, 老神在在道:“你若想知道, 定心凝神, 馬上就能聽見了。”

她們二人離得並不算太遠,有心的話一聽就能聽到, 可端宜將林覓椒帶離說話,就是為了讓她們聽不見, 若是聽了,豈不是非君子所為。

這道理迦若也明白, 若換作以前, 她可不管什麽君子小人的,反正她是小妖,妖的事與君子小人有何關系?可自打和林覓椒在一起後, 這種‘無恥’行徑大幅度減少,都快不是她的作風了。

“切,那我還是不聽了。”迦若聳聳鼻尖, 半個身子趴在大理石桌上,準備先小憩一會兒。

汀翎失笑,掩唇盯了盯旁邊三人, 祁容之坐在石階上,一瞬不瞬地盯著端宜, 而其他兩人,一人靠著一根柱子,氣氛劍拔弩張。

淩河穿得很鮮艷,像只花孔雀似的,一身青豆色衣袍,頭發束得也很有特色,一看就是很早便打扮好的。

他餘光落在了一旁墨衫少年身上,忍不住譏諷道:“以色侍人,終不長久,還問兄臺是哪方人士?”

一息、兩息…還是很安靜。

宿希根本沒打算回他。

淩河坐不住了,疾步走到宿希面前,譏笑:“呵,你長得不過…”

“…確實是有些姿色。”

“但,椒椒是神女,天蕖的血脈,怎容你一個…一個不知道哪兒來的人覬覦!”淩河很是激動,臉都說紅了,越說越氣,氣到頭上便大言不慚地做夢,“我和椒椒是青梅竹馬,懂不懂這含金量?”

汀翎簡直沒眼看。

她都不明白蓬萊神君如此高雅聖潔的一個人,怎麽他的孩子卻是如此跳脫。

要她說,這兩人都配不上椒椒,尤其是淩河。身邊有無數個妹妹,她都不好意思說。

宿希終於動了,他靠在柱子上還是那副慵懶的姿態,眼睛閉了閉又睜開,直直看向淩河。

由於淩河站在下面臺階上,比宿希矮了一個頭,他清晰地看見美少年眼皮上一枚血紅的小痣。

以及他此刻十分不虞的神色。

“青梅竹馬…”

宿希低聲重覆一句。

這個詞讓他想到了很久之前碰到的那個男人,他想奪走林覓椒。

淩河眉頭一皺,撓撓後腦,怎麽感覺突然有點冷。

“啊!!”

一道突如其來的力將他打飛,“砰”地砸破了宮墻,四周宮女驚聲尖叫,還以為又有皇子要發動宮變。

昨夜三個皇子接連宮變,全被公主壓下,但宮裏依然死傷無數,一時間人心惶惶。

淩河忍著後背斷骨之痛,連忙爬起來對著周圍道歉。

直到安撫好最後一個受驚宮女他才猛然反應過來,他道什麽歉啊!

汀翎瞧著這一幕不停搖頭。

淩河,out。

這驚天動地的一幕自然吸引了端宜和林覓椒二人註意。

端宜秀眉微蹙,十分嫌棄地看著躺在地上哇哇叫的花孔雀:“這人一大早便來了,非說認識你們,若不是汀翎說的確認識他,我都要轟他離開。”

林覓椒掃了眼淩河,訕訕一笑,其實她並不熟悉蓬萊神子。

至少在記憶中,她和淩河接觸的也很少,除了在學宮點點頭問問好,就是每年做任務時會碰見了。

但也都是點頭之交,她也沒想到他竟會淌這片渾水。

“這個給你。”

端宜從袖口拿出一個小鼎,一半白一半黑,內含太極陣:“這是陰陽鼎,給你了。”

“記住不要把這個給任何人,它雖是神物,卻會帶來災難。”

林覓椒點點頭,應了聲好。

等事情結束後,她就將陰陽鼎放到天蕖寶庫裏。

天蕖寶庫只有嫡系血脈可以打開,除非將她的血抽幹了。

突然白光一閃,這一點讓林覓椒忍不住懷疑,原來時間線裏的步流光是如何打開天蕖寶庫的,難不成真的抽幹了她的血?

後背驀地發涼,第六感告訴她事實就是這樣。

端宜尚未察覺到她突變的情緒,繼續道:“還有,你應當知道步流光吧?”

“啊?”林覓椒一時怔怔,她剛想著步流光,端宜竟然就扯到了她。

“當然知道,現在的天蕖神女。”

“嗤——”端宜眉眼溢出一股厭惡,吐露秘辛,“步流光的母親原是父王的一個妃子,是…明王進獻的妖妓。”

“正是她母親害死了我的母妃。”

“她們一族不是普通的妖,我不知道你們靈境之人是否能看出,她們慣會蠱惑人心,而且身體就像是個爐鼎,和她們風流後的男人皆修為大漲。”

人皇登位後一直在尋求長生功法,修習了不少禁術,但身體多有虧損,直至遇上了步生蓮,他的情況才大有好轉。

若不是步生蓮出軌侍衛,她說不準還會位極皇後。

只可惜她死了,人皇震怒,將她的女兒步流光扔到了極樂境。

可端宜沒想到,十年過去了,步流光又出現在她的世界。

林覓椒沈默不語,她沒想到端宜居然這麽恨步流光。

良久,端宜拉住她低聲說道:“你可知四害妖?”

“…你是說步流光的血脈是四害妖之一?”

“嗯。”端宜頷首,神情嚴肅。

四害妖為癡妖、情妖、嗔妖、怨妖,百年前除了扶桑墮魔神子那一驚天動地的事外,就屬四害妖最為聞名了。他們一族幾乎掀翻了極樂境,屠殺坑害上萬凡人與妖,終為天地不容,在一次天怒後,被天道泯滅。

端宜:“沒猜錯的話,步生蓮和步流光是四害妖之一的情妖。”

情妖是四害之首,雖身為爐鼎,但可將精元放入與之結合的人體內,待到一時大功練成,便可通過交合取回精元,以此達到修煉的目的。

“我這兒有面照妖鏡,也是從河圖洛書裏尋來的,用它可以鑒別她的真實妖相。”

端宜又拿出一面只有巴掌大小的鏡子,兩面都可照人,像是一層真空裏的水。

林覓椒接過,口吻疑惑:“你是想讓我殺了步流光?”

端宜頓了頓,唇角勾起一條很淡的弧度:“難道你不也想殺她嗎?我只是幫幫你。”

“幫我下定決心殺她?”林覓椒脫口而出,聽起來很是不快。

若步流光真的是情妖,即使她到最後不想殺她,也必須殺她,這是靈境的規訓。

四害妖比墮魔更加危險,他們繁殖速度很強,數量龐大,即使是天道都難以將他們除盡,尤其現在的天道元氣大傷,全部精力都用來維持界面的穩定。

一旦步流光知曉她就是情妖,三大境必定不得安生。

可她還是很討厭端宜將她作為槍手的高高在上作態。

林覓椒雙眸微瞇,語氣很是冷淡:“我殺不殺步流光只為了自己,至於她是否是情妖與我無關,這鏡子還你。”

端宜一楞,似乎是沒想到她的態度並不如她想象中那樣,立刻軟了話:“我…我並不是…”

她結巴了,內心冒出了一絲慚愧,還是承認道:

“…對不起,我是有這種想法。可我只是想說,此事不單單是我的私情,或是你的私情,我們可以合作,畢竟這個大陸不能再遭受四害妖的破壞了不是麽?”

數十萬的生靈化為怨氣差點兒將天捅破,若不是天道舍下千年修為,補好了那塊兒殘缺大洞,三大境早已不覆存在。

若再來一次,的確承受不住了。

林覓椒想到之前天道和她說的那些話,在原來的時間線裏,宿希成為一只墮魔,是他第二次給這個世界帶來了毀滅性打擊。

可如今,他看起來一切正常,但緣起緣滅,三大境的災難還是會出現,難道災難的源頭落到了步流光身上?

此刻還在銀河漂流的天道無語凝噎:汝終於明白吾了。

林覓椒思索了好一會兒,又拿走照妖鏡:“那你可記得,欠我一份人情。”

端宜點了點下巴:“好像欠你兩份了…這樣吧,我送你一份寶物。”

“該不會還是從河圖洛書裏尋到的吧?”

河圖洛書雖然是皇室血脈才可開啟,但打開一次皆需耗費不少精力,端宜這也太猛了吧。

“當然不是!”端宜連忙否認,神秘兮兮道,“這是明王府上搜羅到的,大抵是從昆侖那裏尋來的。”

昨夜連夜抄了明王府,國庫一瞬間充盈了不少。

林覓椒滿臉好奇,只見端宜又拿出一條朱紅的繩索,看起來與九霄繩很像。

“這不是九霄繩,這是碎鈴繩!”端宜解釋道,“比九霄繩要結實許多,除非是大造化境界的大能可以瞬間掙脫,化靈境以下的,掙不開,足夠你對付步流光了。”

“行,那我就不客氣了。”

林覓椒將三個寶物全部納入囊中。

*

在京都不過兩日,卻像是過了很久似的。

人皇一時間駕崩,掌權者成為了一個不受寵的公主,出降禮變為了登位大典,打的各州猝不及防,即使是靈境都沒弄清凡境發生了何事。

但很快,這件事便被混天秘境蓋過去了,三大境靈士轟轟烈烈地往陽州昆侖山匯聚。

林覓椒站在甲板上迎著風,隨著波濤上下晃動著,內心一片安寧。

如今一切發展都十分順利,只不過從先前她與宿希兩人前行,變為了現在的六人。

淩河花孔雀的美名的確響當當,一上船便拉著幾人與他推牌九,就這期間,還認識了不少其他靈境世家的女靈使,聊得不亦樂乎。

林覓椒見船上沒有羲和的人,拉過汀翎問道:“你知道翡櫻近來如何?這船上竟然一個羲和之人都沒有。”

汀翎點點頭,嗓音有些低啞:“羲和最近有些不太平,聽聞羲和神君想要換下神女之位,所以此次混天秘境還未定下前來之人。”

“什麽?!”

聲音一時間沒控制,甲板四周的靈使紛紛向他看去,這裏面人幾乎都不認識她,因而也只是瞥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。

林覓椒小聲問詢:“為何?翡櫻自小修煉,修為不俗,而且每年都額外做了不少甲級任務,羲和神君是腦子有病?”

汀翎抿了抿唇,像是嘆息一般,無奈開口:“翡櫻神女的母君早早仙逝了,不被繼母和父君所愛已是見怪不怪。尤其如今繼王妃的女兒已至十五,天賦也是不俗。”

“…而且,據傳言,雷澤神君查出來了咒城妖獄有個來自羲和的叛徒,好像叫…南咒?她是翡櫻的姐姐。”

“怎麽會?”林覓椒瞪大眼,嘟嚷著‘南咒’二字,絲毫沒註意到身後的宿希已然變了臉色。

又是南咒……

汀翎拍拍她的手,示意她別著急,從頭道來:“二十年前,翡櫻被重新帶回羲和後沒幾年,翡玉便聲稱死於獸潮,其實卻是被羲和神君改名換姓,割臉換皮送到了雷澤咒城。”

“這些年通過翡玉自身的努力,坐到了咒城妖獄主管之位,聽說她奉羲和神君之令只為了帶走妖獄裏的一只大妖。是什麽妖我暫時還沒查出,這件事恐怕有靈機殿參與,椒椒你最好不要深入。

“……”

已經深入了,而且靈機殿早已知曉。

林覓椒下意識回頭看了眼宿希,他沒有同往常一樣迎上她的目光,反而頗為不虞地緊盯著河面,一言不發,連動都不動,披散在身後的發將他的面容吹得模糊不清。

指不定在憋什麽壞呢……

林覓椒收回視線,驀地想起先前宋嫵的那片金箔,匆忙道:“好的我知道了,汀翎。我先回房間休息了。”

“誒!我…”我話還沒說完。

汀翎稍稍伸手,又無奈地垂下。這時,迦若盯著黑眼圈走來,哭訴:“汀翎,你快頂上我吧,我實在受不了了,為什麽會有人這麽喜歡推牌九啊!!”

她在淩河花孔雀的慫恿下,陪他玩了兩天兩夜的游戲。

再這樣下去,她的肝都要炸了。

*

林覓椒匆匆跑回房間,關上房門。

這艘船是皇家禦用的,端宜下令讓她們乘這個走水路,更快更方便。林覓椒自然沒有拒絕。

此刻,她盤腿坐在小榻上,掏出了那一片薄薄金箔。

屏氣凝神,指尖輕觸金箔,忽而,金光一閃而過,那片金箔跳躍起來,像是一個小紙人,站在她眼前。

金箔上露出了一張人口,細看之下正是宋嫵的大紅朱唇。

“椒椒,近來可好?”

安靜了一秒,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。

宋嫵又道:“我知道你現在用不了玄天冊了,便用這個小金箔來替我傳話給你,接下來我說的話,你得保證只有你一人聽見。”

語氣一瞬間變得嚴肅起來,林覓椒立刻正襟危坐,背脊挺得筆直,生怕自己漏聽了什麽。

宋嫵不會在嚴肅的事情上同她玩笑,可想而知,她說的話的確很隱秘,很重要。

林覓椒結印在房間裏降下了隔音陣。

恰巧小紙人繼續開口:“柳州回去後我想了很多。當時伏入雲說的‘魔’我也聽到了,我確保,參斐並沒有聽見,聽到這個信息的應該只有我和你二人。”

“你還記得第一次我們在城主府拿出的蓮花臺嗎?”

林覓椒蹙眉,滿腦子又浮現滿是碎屍的蓮花臺,那座蓮花臺和百年前折磨宿希的幾乎一模一樣。

“那座蓮花臺我想並不是我們當時所說的煉制屍油,雖然可能也存在吸引魔的目的,但真實的目的不止如此。”

說到這裏,宋嫵頓了頓,似乎在處理什麽事情,直到半刻鐘後,她才回來。

“對不起,椒椒,等久了。方才已經抓到了南咒,我想汀翎應該已經同你說過這件事了。若沒說過,你待會兒再去問她。此事也是荒誕至極,令我惱怒,雷澤與羲和的情分算是徹底斷了。”

“哦,不過這事倒與那只魔有很大的聯系,你容我慢慢道來。”

林覓椒聽到了宋嫵喝茶的聲音,咕嚕咕嚕的,紙人上的大紅唇嘟起來,看起來很是滑稽。

一口茶下去,宋嫵呼了口氣又道:“回來後我通過入夢重新回到了當年的問心淵。萬幸的是,那個場景一直根植於我的記憶,以至於我一入夢便進去了。”

“這一次,我非常仔細地看了石壁上的畫,蘇醒後我想了很久,終於明白了畫上的含義。”

“魔,不僅僅是魔,更是永葆長生的一味藥材!”

一句話猶如石破天驚,萬千隕石瞬間砸暈林覓椒。

藥材……

所以扶芝是想,將宿希養成一個藥人,而不是墮魔。

“我想,我明白了靈機殿為何再三阻撓我們。後來,我去找南咒求證了一下。她的確知曉魔的作用,並且很早之前便受羲和神君之命,與人皇合作,就是為了制造妖獄動亂,以此帶走…帶走宿希…”

林覓椒陡然神思清朗。

百年之前,靈機殿恐怕就已知曉魔的血肉可保長生,所以如此積極地攻伐扶桑,也是為了獨占宿希。

就是不知為何,宿希被發配到了妖獄。

羲和神君一時貪婪,想要將宿希帶走,不惜以自己的女兒為棋子,而棋子用禁術取得了與人皇合作的機會,想借柳州之事掩人耳目,暗度成倉,徹底帶走宿希。

那麽昆侖山又是何時插進了一腳呢……

林覓椒覺得此事恐怕還需問一下蘇和,只可惜蘇和要留在京都參加登位大典,得過段時間才能回昆侖。

希望在進入混天秘境之前,能將這些事徹底解決。

“椒椒,開門。”

門口突然響起一道聲音,繾綣至極,四個字被他說得像是偷情一樣。

林覓椒立刻斷開小紙人,正巧,宋嫵的話也已經說完了。

默了默,她還是跳下小榻,打開了門。

少年似乎是方才又去收拾了一遍,渾身透著股甜甜的的香味。

林覓椒皺著眉頭,扯上他的衣領細細嗅了下,一股漫漫花香直入喉中。

“真好聞,這是什麽?”

平日裏他身上的味道雖然也好聞,但沒有那麽甜。

宿希唇角含笑,頗為得意地說:“船上有個人,說灑了此香,心儀之人便會愛得他無法自拔,他只收我二十銀。”

“……”

怎麽?這是什麽金香,還是銀香,賣這麽貴。

不對!這是什麽感覺!

林覓椒眼眶驀地發紅發熱,連帶著鼻腔都開始血流加速。

“呃…嗯……”

腰肢猛地一酥軟,倒入了少年懷裏。

那股甜人的香味更加清晰了。

林覓椒兩眼一閉,快要升天。

她知道這是什麽了!

魚合香!

此乃三大境禁香,聞者經脈酥軟,氣血逆流,只有散去精元才可恢覆如初。

只怕是哪個癟三見宿希一身高深莫測的氣質,以為是某個厲害的對手,便想著用此香害他,可他是魔,哪兒用得著經脈。

靠!

無辜躺槍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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